文丹靈簡單地和瓊廣丹說了一下仙界的情況。

當年他根據瓊廣丹所言破開多元宇宙的轄制來到了一個新的空間，隨後就被一個女人帶走了。那個女人就是帝青，也是整個仙界口中的帝尊。

此後，他一直在帝尊身邊學習。帝尊座下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大弟子淩帝淩越容。

在文丹靈口中，帝尊溫柔善良，大師兄淩帝活潑天真。

當然，瓊廣丹對他的話一個字都不行。有些話聽聽就夠了，當真就沒意思了。

夏小貓和她口中的桃子是帝尊給文丹靈請來的醫生。兩人也會時常過來打麻將，順便疏導他心理健康，最大程度避免這位天帝候選人黑化。

文丹靈成為白帝的時候，雖無天帝之名，但早已行駛天帝職權。他所在的白帝城時刻監控各個世界的運行。

“日後，你去了白帝城定要……”

文丹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瓊廣丹打算了，“你打住。我告訴你。你是你，我是我，別想把你的事情甩給我。”

他就知道這坑貨一天到晚不幹好事。

文丹靈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似乎總是這般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白帝城內眾人各司其職，無需你多加操心。更何況你就算不想幹直接推給我師兄。”

瓊廣丹微微瞇起眼，“你這麽坑你師兄，你師兄知道嗎？”原來文丹靈不止坑他一個，這是打算坑遍整個仙界的節奏嗎？

文丹靈並未立刻回答，反端起茶杯看著杯中碧波蕩漾笑了起來，“我跟隨我師兄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甩鍋。只要我跑得夠快，麻煩就追不上我。”

這可是淩帝的至理名言。在文丹靈飛升前，淩帝可是毒瘤一般的存在。若非帝尊壓得住他，仙界其餘大佬早就砍死他了。

淩帝其實人不錯，只是有時候太過桀驁任性。明明他才是第一位天帝繼承人，僅僅因為嫌麻煩就敢跑路下凡歷練。等帝尊收了文丹靈這個小徒弟後，才敢回來。

所以文丹靈在成為天帝前跑路，完全是學的他大師兄。這才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因為有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大弟子，帝尊對文丹靈的跑路的情況並不意外，只是平靜地將淩帝暴揍了一頓。

這位才是真正的萬惡之源。

瓊廣丹翻了一個白眼，合著這位是在仙界學壞的。

“你既然是我的轉世，一旦飛升仙界必然會繼承我的一切。”文丹靈語氣淡淡，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轉世就代表著他會死去。

他和瓊廣丹骨子裏都將死亡看得太過尋常。

瓊廣丹知道文丹靈在仙界的地位，也知道自己繼承他的一切後自己會一躍成為仙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者，但他不願。

“我還是當我自己挺好。白帝城內的小家夥們我會替你照顧，但其他就算了。我天賦也不差，完完全全可以靠自己修煉。”瓊廣丹直接拒絕了他。

文旦靈放下茶杯，“這不是一個理智的決定。”一旦接受了他的一切，便擁有了所有。明明有這樣的機會，瓊廣丹卻選擇一步一步走上去。

“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瓊廣丹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

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擺脫文丹靈。就算他不承認自己和文丹靈是同一個人，但他們終究是一個靈魂。父債都要子償，更別說前世欠下的孽債。

他不會逃避文丹靈留下來的責任，但也不會允許自己成為另一個文丹靈。

他是瓊廣丹，自始至終就是蒼穹派的小少主瓊廣丹。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所謂的前世不過是一場機緣。機緣過後，他自然該過他自己的人生，何必延續著文丹靈的步伐。

文丹靈沒有再勸，只是稍作提醒，“但那樣你會很苦。”從文丹靈成為白帝需要經歷很多東西。盡管有帝尊和淩帝相助，文丹靈也曾差點失去性命。

瓊廣丹搖搖頭，並不認可他的說法，“能有你苦嗎？”

聽到他這句話，文丹靈微微一楞。他自己從未覺得自己的苦楚。生活在無光的地獄之中，即便只是瞥見一絲光亮，都會將它視作天堂。文丹靈品嘗過太多絕望和痛苦，那些苦對他來說不過是日常的調味品。

習慣了吃苦，便也不覺得苦了。

一瞬間，文丹靈心中觸動，最後也只是一句，“我不覺得我苦。”

他心中有執念有方向，為此不斷前進，便是渾身鮮血滿地荊棘也不覺得艱難。

“可我覺得苦。那樣的苦你品嘗過了就夠了，我一點兒也不想觸碰。”瓊廣丹看著杯中的茶水。他也喜歡品茶，還喜歡在品茶的時候點上一縷香。

他是個好享受的，他想他日後也會繼續如此。

“文丹靈，你說你是為什麽要轉世呢？僅僅是因為想要和白晝一起轉世，還是因為想要一個更好的未來。”瓊廣丹擡起頭看看著文丹靈。

極為相像的兩人四目相對，眸子裏卻承載著完全不同的東西。

文丹靈微微一怔。為什麽要選擇轉世呢？除了因為白晝外，其他更多的還是因為瓊廣丹吧。

他曾是自己的執念，最後親眼見到自己的轉世，他唯有羨慕。明明是自己的轉世，眉眼裏卻是自己永遠都沒有的輕松肆意，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裏甚至還帶著少年的意氣風發天真純粹。那是他早就丟在記憶深處再也找尋不見的東西。

他那時候就想這是一個被寵大的孩子。一定有極為疼愛他的家人，才會讓他成年後依舊保持雙眸中的幹凈純粹。

他也有極為疼愛他的家人，只是從出生起他就肩負了太多的東西。

瓊廣丹沒有註意他眼眸中的覆雜，繼續說道：“你何必將所有的事情攬在身上。難道在你去仙界之前，無數世界都是一團糟嗎？肯定不是，你不在的時候你口中的天下蒼生也會按照既定的規則發展。你完全可以放寬心，盡情地玩樂。既然跟你師兄學習，那就多學一點。”

文丹靈抿了抿唇。他微微垂眸望著自己那雙潔白指骨分明的手。他的手很好看，用夏小貓的話來說就是手玩年。夏小貓化作小貓崽的時候也喜歡掛在他手上玩。

她將這雙手當做玩樂，而雙手的主人試圖用這雙手操控一切。

他就像是一個孩子，瘋狂地想要抓住一切。他攥緊雙手，手中的一切順著指縫留著什麽也不剩。最終他只能望著一無所有的雙手崩潰絕望。

他的視線落在另一只和他握著茶杯的手上。瓊廣丹和他有著一模一樣的手。他用這雙手濫殺無辜，操控一切，瓊廣丹卻用這雙手撫琴煮茶，與愛人悠閑娛樂。

文丹靈無數次意識到瓊廣丹和他不一樣，完完全全的不一樣。

瓊廣丹向來是生活在蜜罐子裏，從出生起就擁有了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所以他什麽都不在乎。就算那些代表著財富權勢力量的沙礫擺放在他面前，他也會像是好玩一樣將它們灑向天空和海洋，看著它們璀璨生輝然後露出開心的歡笑。

他已經知道瓊廣丹的選擇了。

文丹靈輕輕地拍了拍白晝。白晝和他一起站起來，隨口說道：“走吧，我們該上路了。”

夜鶴：“……”他怎麽覺得這句話不對勁呢？對了，這兩人是要去轉世的，說上路沒毛病，但還是覺得怪怪的。

文丹靈牽著他的手準備離開。他們已經耽誤太久了。

“等一下。”瓊廣丹突然開口阻止了他們。

文丹靈轉過身，問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你不想見見你的孩子嗎？你的父母還在，你讓他們如何能夠接受剛剛和孩子相遇就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留下來吧，他們都是無法進化的藍星，生命不過匆匆百年。”瓊廣丹提議道，“你不是還承諾過要和白晝一起在森林隱居，養一只純白的長毛貓。”

他記得文丹靈曾經承諾過的事情。

文丹靈承諾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從他這裏感受到溫柔和體貼，“我以為你會希望我早死早超生。”

瓊廣丹無語，這人簡直絕了，有必要這麽說嗎？當然了，他是挺想他早死早超生的。

“你好歹是我的前世，就當是我對自己的體貼，稍微完成一下自己的願望在上路吧。此後不要再有遺憾了。”他希望他前世是毫無遺憾地和愛人一起走向黃泉。沒有不甘和絕望所以才會轉世成他這般模樣吧。

文丹靈看了一眼白晝，有些意動。

夜鶴也站起來勸道：“留下來吧，就算不是為了你們自己，也該考慮一下你們的孩子吧。你們未能見證到他的出生，至少該看一眼他長大後的模樣。那個孩子很優秀。”

“我知道。”白晝透過夜鶴的身體見過他。他從來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看到孩子健康成長，他無比欣慰。

“夜鶴說得對，你們也該看看，看看你們的孩子，看看現在的藍星，看看如今的曜靈帝國。文丹靈，你為了藍星和帝國算盡一切，至少臨走前該看一看此方世間是否如你所願。”

這個由無數人拼搏出來的世界展現了前所未有的生機。它的制造者應當看一眼，哪怕只是臨終前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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